10、伏击！碧蹄馆！（下）
前情提要：
明军于碧蹄馆中伏，与日军展开激烈交战，后来李如松王耀等人带着一千铁骑闯入日军包围圈，可这仍然没有扭转战局，情况对明军而言变得益发危险；另一边，日军也被明军展现的惊人战斗力所震慑，日军指挥官石田派黑田长政去劝说前线的小早川，希望他能暂时撤下，不料归来的黑田与小早川统一口径，声泪俱下地请求继续作战……
正文↓
“还望石田大人三思，允许我军在此与敌军激战到底！这是小早川大人的意思，更是吾国的意思！
石田三成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。
“……不是，我拜托您去说服小早川大人，怎么您反而被他说服了？”石田现在只觉得太阳穴疼。
“石田大人，愚以为，不管今天我等选择激战或撤退，我们的本心，都是对军队负责，对太阁殿下尽忠！”黑田此时竟然声泪俱下，“现在看来，小早川大人不愿撤退，选择直面敌军，正是对以上两者最好的回答啊！”
“……他的回答就是回答，我的回答就不是了吗！！！”平日一向寡言少语的石田三成爆发了，他一手握拳，狠狠砸在大腿上。“我自从十七岁起就跟随在太阁殿下左右，看着太阁殿下一步步走到今天，难道我就不为殿下的军队考虑吗？难道我希望我们千里迢迢来一趟结果得不偿失吗？他小早川对丰臣家忠心，我对丰臣家就不忠心了吗？今天我提出撤兵的建议，难道就是因为我贪生怕死吗！！！”
眼看着石田三成就要陷入暴走状态，伏在地上的黑田又没有改口的意思，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大谷吉继看不下去了。
“好了好了，大家都先别激动，有话冷静点说，打仗的时候头脑不清醒是大忌。”大谷站出来打圆场，“我为太阁殿下效力的时间也不算短，和来朝鲜的各位也基本上都能算得上是老相识。各位大人对丰臣家的一片赤胆忠心，老臣都看在眼里。”
“现在小早川大人和石田大人之所以会互相对峙，说白了还是方法不一样的问题，但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。这样吧，关于到底听从谁的这个问题，我想亲自去问问小早川大人，如果我觉得他的计划确实不好，那我就去说服他；如果他的计划确实有道理，那么大家就按照他的来，怎么样？”
石田的自控能力还是可以的。在大谷的分析下，他渐渐平缓了呼吸，尽管他的脸色仍然很阴沉。
“那么拜托了，大谷刑部。”
于是，在遭遇小早川拒绝后，大谷吉继又亲自前往相劝，这次的结果和黑田去的那次一样，他被小早川隆景喷了一脸。
“我今天把话撂在这，不管发生什么变故，这仗，我都打定了！”小早川怒吼。
“大人，您要知道，石田大人提这个方案也是为了军队好……”大谷试着解释。
“他的想法倒是挺美，可惜他根本没明白，到底怎么才能对军队好！”小早川咄咄逼人，面对吉继和众将痛陈利害。“撤军？说的轻巧，可他根本不知道，撤军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！”
“各位大人，将士们，回忆回忆，我们在朝鲜这么长时间都干什么了，”说到这，小早川稍顿一下，他环顾四周，继续慷慨陈词，“我们在平壤受挫后一直郁郁不振，为了逐步挽回战局，才在马山馆精心设计，希望能杀一杀敌军的锐气好一步步反攻回去。虽然敌军势力过于强大，最后不得不在碧蹄馆就地实施伏击，还死伤了一些猛将，但是现在的战果已经证明，我们计划是行之有效的，这股明军已经掉进了包围圈，并且在与我们的斗争中落于下风！！！”
“在付出了血肉的代价后，我们好不容易压了明军一头。说几句漂亮话能让士兵们士气大增吗？不能！只有明军倒下的战旗，明军伤口上喷溅的鲜血，才能真正地振奋人心！”他用指头狠狠戳着地图，“如果我们此时撤军，一切会怎样？好不容易见点起色的士气会一落千丈，我军的战斗力将由于意志消沉而大不如前，而明军也会抓住这个机会追击！彼若追击，我军则会进退维谷，再难有翻身之力！故，今日之战，我军不论战力与对方比何如，必须并力向前！！！”
“诸位，我们已经无处可退了！为了太阁殿下，为了日之本，今日必要血战到底！！！”
事到如今，大谷已经无话可说了。他向周围看去，发现众将感奋，皆愿一战，一直在旁边聆听的本田菊眼里竟也闪着泪光。既然如此，撤军计划只好作罢。小早川隆景下令重新布阵，这次，他亲自接替主攻位置，宇喜多秀家、黑田长政等随后跟进，另使小早川秀包、毛利元康、筑紫广门等五千人从东侧的山上包抄明军左翼，而已经奋战一上午的立花宗茂军则在休整之后，从西侧山上向明军右翼迂回。
时间到了巳时下刻，战局仍然在胶着。小早川曾命令麾下两名大将各领三千人，分左右两翼向明军逼近。然而即便占据优势，火力方面日军还是很吃亏，甫一交战，左翼就遭遇了明军的猛烈射击，日军再度陷入苦战。可惜的是，幸运女神的天平仍在朝着日军倾斜：日军巧妙利用碧蹄馆多山坡的地形特点又冲击了明军，同明军展开了一场恶战。
（《武备志》中的神机箭）
老王和李如松一班人马的处境现在是越来越艰难了。前面讲过，作为氪金玩家，老王的军火库里好东西是很多的，然而这次行军大部分都没带，除了神机箭外，明骑兵仅携带了随身配刀（李如松亲兵携带了三眼铳）。在近身搏战之中，这些骑兵的装备劣势逐渐显露出来。
除了装备，地形地势也严重限制了明军骑兵的发挥。大家简单联想一下，一说起马儿奔驰，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都是辽阔无垠又硬实的平原，这种场地才能跑得开马。倒霉的是，甭管明军骑兵多精良，碧蹄馆战场的地形就不是骑兵该来的地方。从砺石岘至碧蹄馆，一路上皆是崎岖狭窄的河流溪谷地形，稍有块平整地方则散布水田，极不利于骑兵机动。屋漏偏逢连夜雨，头天晚上天降大雨，地上冰雪初解，道路泥泞不堪，马匹的速度优势不仅荡然无存，还反倒限制了骑兵的行动，这些客观因素也大大削弱了明军的战力。一番激战之下，处于人数劣势且久战的士兵已疲惫不堪，遍地泥淖更使得战马举步维艰，明军几度陷入绝境。
老王和李如松虽然武艺高强，几番搏斗下来没受什么伤，但他们很清楚，仅有他们俩状态好是无济于事的，明军的整体状态在肉眼可见地变差。不过狠人就是狠人，即便身处白刃也不轻易为之所动，为了鼓舞士气，李提督再次亲自上阵督战。当时的情况说起来危险万分，但李如松本人看起来竟还是淡定异常，这给所有日军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。菊家的史书记载道，李如松颇有几分闲庭信步的风度，他带领骑兵左右来回，几进几出，铁骑所到之处，日军竟然无法抵挡，只能保持一段距离跟着他，包围到他这变成了尾随。
然而，有句话讲的好，“树大招风”。如此张狂的表现自然吸引了强手的注意力。
“那个李如松，别看现在他手下军队状况不太好，他本人看起来还挺悠闲的。”暂时被换下去休整片刻的本田菊一边擦着倭刀，一边幽幽地说。“不世出之名将啊。”
“此人出身将门，自幼就得高人教导，在奔赴朝鲜作战之前亲手荡平宁夏之役，风头正盛。”旁人答到。
“哦？这样吗？”本田菊眼中闪过一丝阴晴不定的光。
倭刀已经被擦得像镜子一样了。菊“咔”地一声收刀回鞘，随后走向身后仍在排兵布阵的立花宗茂。
“立花大人，在待会的战场上，在下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“说来听听？”立花抬起头。
本田菊直直地瞅着立花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在下希望您能允许我再次上阵杀敌，与那李如松单挑！”
周围响起一阵惊呼。
“……本田大人，莫不是在拿我这年轻人说笑？明明前几日都不想打来着。”立花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，他微微揶揄了本田菊一把。
“您是在取笑我这老家伙了。”本田菊微微一笑 ，“如今我已经做出决定，和诸位一同身陷沙场，又怎会在现在萌生退意？既然要打，那在下就应该和诸位起奋力杀敌，大家都说敌方的李提督好不潇洒，那我就去亲自会会他，灭一灭这个李提督的威风！”
作为一个坚定的主战派，立花痛快地同意了本田菊的提议。于是过了不久，在厮杀声一片的战场上，正当李如松率军进进出出、王耀在一旁浴血奋战之时，一位神秘的日军将领闪亮（物理）登场。
（日军将领铠甲。说实话，就算不是金色的，光看造型也够独特的了。）
这位日军将领的亮相非同凡响，他浑身着金甲，在乱军中尤其亮眼。不知道这身行头真金还是镀金，敢打扮得如此招风上战场，一般都是有两把刷子的，接下来这个人的行动也印证了这一点。此人一上来，就抱定不要命的思想，带兵直接向李如松猛冲（“搏如松甚急”）。
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号人，李如松毫无准备，身边明军一直疲于应对其他日军，对此更是不知所措，李如松身边的人一下子被冲散，他的危险指数直线上升。王耀发现事情不妙，这会十分着急。他想尽办法突越重围去救李如松，奈何日军十分顽强 ，死死挡住了他们的进攻。金甲倭将越来越近，他骑马挥刀的动作王耀也看得越来越清晰，一股说不上来的的熟悉感越来越强。电光石火间，他认出了这个人。
“不是明明白白告诉过你，叫你收手吗……”
王耀紧咬一口银牙，几乎要把满腔牙齿咬碎。他活了这么多年，对于其他意识体不能容忍的事情其实不多，但惹了，挑事者就很难全身而退。这其中一件，就是意识体亲自伤害自己的臣民。
“你的对手是我—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此时，李如柏和李宁也发现了事情不妙，他们正在李如松的两翼，便指挥部下拼死向李如松靠拢，同样也被日军拦住了。紧急关头，还是兄弟靠得住，眼看李如松即将光荣殉职，弟弟李如梅出手相救。
在乱军之中瞄准一个人还是相当有难度的，但李如梅当时却轻易地找到了金甲倭将（在战场上穿着不能太时髦），手起一箭，正中此人面目，当即落马，他身边的士兵也慌乱起来，而后一哄而散，李如松终于转危为安，王耀这才松了口气。
此刻，双方已鏖战多时。近午时，日军左右翼的部队从山上迂回到位，完成了对明军的三面包围，双方又双叒叕打成僵局。 紧急关头，杨元率领的援军终于赶到，从日军尚未合拢的北面一气杀入，短暂地冲垮了日军的阵型，为被困明军打出了一条后退的生路。现在根据研究，援军或许有可能共约五千人并带有一个炮营。一部分日军因此纷纷逃窜，出现了撤退现象。
打到现在这个份上其实谁都不太打的动了，尤其明军，本来人就很少，装备都发挥不出来效果，再死犟下去全军覆没只是早晚问题。明军全军上下秉持“好汉不吃眼前亏”的思想原则，趁乱杀出重围，还率领士卒反击了一会，不过和之前比都是小打小闹了，很快耀菊双方军队就脱离了接触。
篇幅特长的碧蹄馆之战就此结束。关于此战的伤亡情况，今日互黑三角一直争执不下。李如松自己的揭报称：“职喝官兵争前砍杀，贼即披靡大溃，我兵乘胜追逐，当阵斩获首级一百六十七颗，内有贼首七名，系游击沈惟敬、通事张大膳辨验明的，夺获倭马四十五匹，倭器九十一件，比贼迟奔，因稻畦深陷马难驰骋不及穷追，收兵回营，查计阵亡官兵李世华、贾待聘等二百六十四员名，阵伤官兵四十九员名，射打死马二百七十六匹。”，如果他说的完全准确，那么此战只阵亡官兵264人，杀倭167人。然而这个说法现代史学家普遍认为，李提督只是点了自己的直属军队，真正阵亡人数远在此之上。
本田菊这边就把自己吹得特别狠了，《日本外战史》、《朝鲜征伐记》、《朝鲜军记》、《日韩古迹》等声称明军被斩首超过一万以上，《日本战史 朝鲜役》相对谨慎，给出了斩首六千的数字，但即使这个数字也超过了明军此战的参战总人数，可信性极低。而日军方面的伤亡，现存日方各种记载中皆称损失不过数百人也完全不具备可信性。考虑到其中一些史书成书时间甚晚，可信度就更低了。
任勇洙的记载基本都认同明军失败的观点。由于任家大臣不能干预明军的军事内情，无法获得准确的伤亡点验数字，但也因为其与明军高层有一定往来而有一定参考价值。李德馨奏“与贼死伤相当，几至五六百矣。”尹根寿称“损折天兵三百，杀倭亦三百，杀伤相当”再如吴惟珊所说是“斩倭仅百二十余，天兵死伤千五百”。
由于各方记录都有较大分歧，几乎“死无对证”，因此长期以来，史学家们一直很难断定此战耀菊双方到底折损了多少兵力。即使现在，史学家们也只能给出一个范围：老王此战真正折损的兵力大约在二百六十七人到两千余人之间，一两千可能性较大。至于小菊，史书上没直接说死了多少，但留下了一条记录：同年三月二十三日，石田等三奉行在王京检点士兵人数，统计立花宗茂、高桥统增所部仅余一千一百三十二人，比之碧蹄馆战前之时减员一千八百多人，而此战之后立花军并未再参加任何有记载的作战，那么碧蹄馆之战无疑是其最主要的损失原因。考虑到仅立花宗茂军就减员至少千余人，日军的损失不会少于两千。
一句话总结碧蹄馆之战：“撒网捕鱼，鱼走网破”。若真要细究，则可看出老王的明军部队战斗力极其强大——本田菊的四万人在一场遭遇战中遇到老王的五千人，不但没吃掉对方，反而被突围了。
补充
关于金甲倭将：历史上确有此人，但目前我查不到任何记录此人身份信息的官方资料，因此无法断定这人到底是哪个将领。他的表现偏偏又十分拉风，就把这个角色安排给小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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